267451(凌雪薇沈羲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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分类: 古言现言时间: 2020-03-18

小说介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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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说简介

直到傍晚时分,皓月和小荣子才回到坤宁宫。我慌忙迎了出去,两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,我的心稍稍放了下来。
“怎么现在才回来?”我装作有些不悦地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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直到傍晚时分,皓月和小荣子才回到坤宁宫。我慌忙迎了出去,两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异样,我的心稍稍放了下来。
“怎么现在才回来?”我装作有些不悦地问。
“小姐,”皓月笑着,“你看这是什么?”说着,从衣袖中拿出一件用丝帕包裹的物件。
我疑惑地接过,心中沉了一下,凭感觉那是一枚簪。我镇定地打开,一只碧玉木兰簪静静地躺在我的手中。
我愣了许久,看着皓月,口气有些奇怪地问道:“这是哪里来的?”
皓月也愣了一下,“小姐,这不是您丢的吗?”她的声音满是不解。
我冷静了一下,看到身边其他侍女不解的样子,换上笑脸:“既然找到了就好,快进来吧。”
晚膳后,东暖阁里我屏退其他人,只留下皓月。
“小姐,怎么了?”皓月看着我在烛光***晴不定的脸,忐忑地问。
“你过来。”我手上拿着那枚簪子,看着皓月,“跟我说实话,这是从哪来的?”
“今天午膳时您还没回来,我心中焦急就去烟波亭找您,也没有见到。我寻思着您是不是已经回来了,就想正好在那里再找找您的簪子。我知道这是老夫人给您的,您这两天为了这个心情不是很好,没想到真的就在亭后面一个角落里找到了,埋在草中呢。”
我暗暗叹了一口气,抿了抿嘴唇,“你也累了,去睡吧。”
“小姐。”
皓月似乎要说什么,我摇摇手,朝她笑了一下,“去吧,皓月。还有,谢过了。”
皓月定定地看了我一眼,轻轻地走出了房门。我无力地靠在软垫上,看着手中的簪子。怎么会又有一只?而且外表看起来和我丢的那只一模一样。
我这才想起要察看一下。母亲送我的簪子是她的陪嫁,簪的端尾有母亲的名字“兰”,很细小的字,不易被发觉。
可是,皓月刚才给我的这只没有。
我起身从赤金八宝喜鹊登枝琉璃盒中取出早上裕王给我的那只,人不由得定在了那里。
我的手颤抖着,因为,裕王给我的这只,也没有那个“兰”字。
我就这么失魂般站着,直到烛火上下跳动得很厉害,屋里一明一暗交替,晃得眼睛疼起来,我才回过神来。
裕王那边我无法弄清楚,可是,皓月这边我却还能问问小荣子。
今天应是小荣子当值守夜。我披上一件平纹蓝锦缎的披风,手上拿起一盏宫灯,轻轻走到门外。小荣子看见我正要行礼,我微笑着摇摇头,示意他跟我走。
我就这样手持宫灯在前面走着,不说话,走过长长的宫道,走过夜色中诡秘的御花园。
远远的,我看见了载着今夜侍寝的女子的紫金宝相玉盖车,那车上悬挂着玉玲珑,风一吹便有空灵高远的声音响起。我们小心地躲过巡夜的侍卫,缓缓地走着,仿佛散步一般。
小荣子不远不近地跟着我。直到我走进九曲长廊,在烟波亭里坐下,看着小荣子略带紧张的脸,微笑着说:“皓月说今天你俩在这里找到了我的簪子。小荣子,你给我指指是什么地方?”
“娘娘。”小荣子有点迟疑,我看到他一闪而过的慌乱,“在……在这儿。”小荣子指着亭后一棵修竹下。
我看着他,收起笑容,“不是说在前面那株桂花树下么?”
“啊!是奴才记错了,是在桂花树下。”小荣子有些慌了。
我摇摇头,叹了口气,“说吧,那簪子到底是哪里来的?”
“娘娘,真的是在这桂花树下找到的。”小荣子又恢复了镇定:“刚才是奴才记错了。皓月姑娘找到时,奴才刚好在这竹子下面找,所以记偏差了。”
我盯着他,“小荣子,在你们几个之中,本宫是最信得过你的,如果你都骗本宫,本宫的心可就凉了啊。”
我别过脸去,望着远处栖凤台上,那十根长夜不熄的七尺巨烛发出的隐隐火光,然后闭上了眼睛。
小荣子没有说话,我等了一阵又说道:“皓月是本宫从小的贴身侍女,本宫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本宫好,这簪子又是陪嫁之物,对本宫意义非凡,丢了,皓月自然为本宫着急。可是……”
我停了一下,“如果因这簪子她出了什么状况的话,本宫宁可不要。”
我的心隐隐不安着。皓月今日最后看我的眼神不对,我仔细回忆着,突然想到了,那是一种不舍的惜别之情。
我“霍”地站起身,盯着小荣子,焦急地问道:“告诉我,到底是哪里来的?”
许是被我突然的举动吓到了,小荣子后退了一步,想了想终于开口说道:“娘娘千万别怪皓月姑娘,她真的是为了娘娘好,想让娘娘开心的。”
我点点头,“我知道的。”
“今儿个午膳时,娘娘您没有回来,皓月姑娘着急就带了奴才去找。可沿着您平日来这烟波亭的路上,也没有看见您,皓月姑娘猜您准是回去了。”
小荣子继续道:“我们就往回走,在御花园的白玉拱桥那里看见了柳妃和安贵嫔。皓月姑娘拉着我躲到了假山后面,却不想柳妃和安贵嫔就在桥边停了下来说话。后来,安贵嫔提起皇上捡到了柳妃丢失的簪,又送了回来,便向柳妃道喜,还希望能一睹风采。”
小荣子想了想,再道:“柳妃就拿出了一个锦盒,奴才离得远,没看清。皓月看后说那枚簪子就是娘娘您那枚。然后,我们就一直悄悄地跟在柳妃她们后面。然后我们……我们就趁机……”
我睁开眼睛,“趁机什么?”
“趁机……溜进柳妃的宫中,将那簪子偷了回来。“小荣子说完连连磕头。
我摆摆手,这簪子柳妃自然怀疑不到我的头上。更何况是她冒领,自然不愿出大动作。可是,如果真的只是偷了那么简单,皓月何必用那种眼神看我?一定是还有什么事情。
“回来给了你那簪子后,皓月发现她别在腋下衣襟上的丝帕不见了。”
小荣子的声音越说越低,突然他抬起头来,上前一步跪下:“娘娘,您一定要救皓月姑娘啊!柳妃既然说是她的,又是从皇上手中得到,丢了定会细查的。这宫里的宫女服饰是不同的,若是查到……”
我点点头,“这个我知道了。”我站起身,抬手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,心中却比这发丝还乱。怎么又变成是皇上捡到的了?
虽然这两枚都不是我丢的那个,但这簪子除了那个极不易被发现的“兰”字以外,外形都一模一样,难辨真假。
我的那枚,据母亲说,是外婆在母亲出嫁前,照着在寺中祈福方丈赠予的一朵木兰花打造的,簪顶的碧玉木兰有两瓣花瓣是微微下曲的,边缘还用银丝勾勒,而不论民间还是宫内都是不会这样打造一只木兰簪的。
那么,那枚属于我的到底是谁捡到了,现在又在谁手中?
裕王,还是皇上?这两枚簪又是怎么回事?
我竭力想着,却想不出所以然来。还有皓月的事,一旦柳妃查到,皓月定会受到严厉的惩罚,而我这“隐居”的日子也恐怕会结束了。
现在,只能盼柳妃忘记是在哪儿丢的那簪子,盼皓月的丝帕不是在那儿掉的,盼柳妃即便是捡到丝帕也不会联想到……这一切,到底是怎么回事?又到底该怎么办呢?
我一夜没睡。直到天微亮,宫女太监们起来稍稍有了些动静,我才觉得有了些许的困顿。站起身活动了一下,看了看外面的日晷即将卯时,快到我平日里起身的时候。我看了看凤床里叠得整齐的被褥,想了想还是脱了衣衫,拉开被子躺下。
迷迷糊糊中,有人进来。我翻了个身,睁开眼,头有些涨。金丝绣凤的宫纱床帐被轻轻掀开,皓月惊讶地看着已睁开眼的我,“小姐,我把你吵醒了?”
我无力地笑笑,“没有,我醒来一会儿儿了。”
说完坐起身,看见皓月身后的紫樱拿着一套宫装,我吩咐道:“今天穿那件樱粉的细丝裙,就是上面绣海棠的。”
说完,靠在枕头上喘了口气。一夜没睡,感觉有些累。
“小姐。”皓月紧张地看着我:“小姐今天身体是不是不***啊?”
我摇摇头,给她一个轻松的微笑,“今天想绣完那幅图,不易穿得沉重。”
“小姐今日不去烟波亭了?”
“不去了。”我在紫樱的搀扶下起身,接过玉梅递上的热手巾,回头对皓月说:“今儿个不去了,你去准备我的绣架和丝线,再添些绿线来。”
其实,我只是想知道柳妃是否已经发现簪子丢了,有没有看到那块皓月丢的丝帕,并且开始查了没有。一旦她发现,这宫里必定都会知道了。
昨夜,我吩咐告诉小荣子今天一早去暗中打探。此时,我又找来蕙菊,不动声色地要她在黄敬来时问问宫里有什么“新鲜”事。
一切都安排好,我就坐到绣架旁边,只留皓月一人侍侯。我点起淡淡的百合香,集中精力绣着那幅大漠如烟图。细密的丝线穿在银针上在手中游走,心中却在祈求上苍不要让柳妃发现那块丝帕。
直到晌午,小荣子还没有回来,我心中不免有些焦虑,手上也有些乱了。
“小姐。”是皓月的声音。
我抬起头,“怎么了?”迎面是皓月诧异的脸。
我疑惑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,之前绣的一处马匹的纹理错乱了,定是自己心神不宁时手下出的错。
我叹了口气放下针线,端过身边的银莲茶碗喝了一口,对皓月说:“把这架子收了吧,今天看来是绣不完了。”
又揉揉眉心:“皓月,你去把蕙菊找来。”
“小姐累了吧,还是歇一会儿吧。”皓月关切地看着我。
“不打紧的,昨夜没有睡好,今天身上就困顿些而已。”我挥挥手:“去吧。”
“娘娘,您找我?”蕙菊走进偏殿,皓月在她身后。
我定了定神:“蕙菊,今天黄敬都送什么食材了?”
“回娘娘话,别的倒没什么,不过有新鲜的莲藕呢,这时节还是很稀罕的。”
我笑了,看着一旁的皓月,“一听到这莲藕,就想起你做的糯米藕了。”
“小姐想吃,皓月今儿个做给您不就行了?”皓月开心地笑着,又转头看着蕙菊:“那你先在这儿侍候娘娘。”
我说:“快去吧,有蕙菊在这里就够了。”
看着皓月出了偏殿往小厨房去了,我收起笑容,盯着面前的蕙菊:“跟黄敬打听的如何?”
她兴奋地说:“娘娘,可是有一件不得了的事呢。”
我心头一颤,不会……
“听说裕王昨日进宫和皇上商议国事,商量完都近丑时了,皇上翻了两个新才人的牌子,其中一个竟让送去裕王临时住的海晏堂了。您说这……”
我轻轻嘘了口气,看来外界所传的皇帝与裕王的关系非比寻常不是谬传了,只是可怜了那个才人。不过,裕王并无王妃,也许被赐给他了也是件好事,至少比在这皇宫中强。
“那个才人今早就被赐给裕王了。”蕙菊接着说。
果然和我想的一样。不过接下来的话让我吃惊。
“听说是给裕王侍寝了。那才人出身也是不错的呢,而且据说貌美如花。”蕙菊感叹着。
我没有接话,喝了口茶:“没有了?”
“嗯,没有了,黄敬就说了这个。”蕙菊看着我。
我点点头,心中的石头稍稍放下了些,抿了口茶才尝出是雨前的龙井,又喝了一***才放下:“柳妃那边,最近有什么动静么?”
“哦,听说柳妃前几日掉了一枚簪,可巧皇上捡到了呢。皇上还说那簪子很特别,他也很喜欢呢。阖宫都很想知道那簪子是什么模样,今晚皇上要宴请几个兄弟和家眷,柳妃也许会戴吧。”
蕙菊帮我斟满茶杯又说道:“娘娘,您不知道,柳妃自从有了身孕,皇上待她更比从前好了呢,有什么珍贵的东西都往昭阳宫送。”
我淡淡一笑:“柳妃温柔贤淑,又怀的是皇上的头一胎,自然是不同啊。”
“不是皇上的头一胎。”蕙菊压低了声音,看看四下才说:“以前还有个李美人,五个月的时候小产了,后来人就疯了,送去冷宫了呢。”
我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:“这个我可从没听说过。”心中却没有在意,毕竟历代皇宫里这种事情多了,也就不足为奇。
只是,彰轩帝竟把那李美人送进冷宫,就算是疯,这样也未免有点太残忍了。不过,现在心里最担心的是那簪子的事。
我放下茶碗对蕙菊说:“今儿个还没见到小荣子,你去把他给找来。”
蕙菊领命便下去了。
我静静闭上眼睛,想着该怎么办。
直到临近晚膳时分,小荣子也没有回来,不过后宫内却也没有什么动静。我心中还是有些许的不安,直到紫樱前来通报晚膳准备好了,我才从已经坐了一下午的紫檀椅上站起身来。
“小姐,您想吃的糯米藕。”
皓月笑盈盈地端上一盘清香白细的藕片,我只夹了一块尝了便放下筷子。
“略甜了。”我轻轻说着,不动声色地吃着别的。
皓月的脸色有些变,不过没说什么,小心地端了下去。我看着她的背影,心中有些不是滋味。
这时,宫门那儿远远传来小福子的声音:“小桂子,你怎么来了?找小荣子么?”
“我有事想求见皇后娘娘。”一个陌生的声音,想必就是小桂子了。
“娘娘用晚膳呢。再说,娘娘是你随便见的么?”小福子有些硬气地说着,对方没了声响。
一旁的玉梅看我停了手,忙说:“娘娘,这小桂子是打更的太监,鲁莽惊了娘娘,奴婢这就让他走。”
我摆摆手:“他经常来找小荣子么?”
“是啊,他是小荣子的弟弟。”
我心中一惊,慢慢说道:“让他进来吧。”
芙蓉纱乌木屏外,小桂子跪在那里。
我缓缓道:“你有何事要见本宫?”
小桂子没有说话,低着头偷偷四下看了看。
我心中明了:“玉梅,你们先下去吧。”
看着玉梅她们出了门,小桂子匍匐上前几步,带着哭腔说道:“娘娘,小荣子没了。”
我大惊,站起身来,问道:“你说什么?”
“小荣子没了!”小桂子已哭出声来。
我颓然跌坐下,怎就没了?我深吸了几口气,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。
“起来说话。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小桂子听了我的话起身。虽然隔着纱屏,可是看到他我还是愣了一下,这张脸,分明和小荣子一模一样。
“娘娘,奴才是小荣子的亲弟弟。”小桂子带着哭腔说:“今儿个午饭后他来找我,神色慌张,说如果他出了什么意外,要我以后好好照顾爹娘,说完就要走。我拉住他,问是怎么回事。开始他不肯说,后来说是您和皓月姑娘对他有恩,现在你们有了危险,他要报答。”
我不由抓紧了衣襟,心中像压了千斤石般沉重。
什么恩?我知道小荣子家人丁多生活不易,只不过是每月给他多些的银两,再有也就是告诉他,若家中遇到什么难事,可以去找我大哥。
只不过是这简单的事,能称做什么恩么?
小桂子接着说道:“我一再追问,他才说是柳妃娘娘冒领了您的东西,皓月姑娘为您悄悄拿了回来,可如今有可能被柳妃发现,他……他就又拿了那簪子想送回去,免得柳妃娘娘猜到皓月,再牵连到您。
小桂子这时已是泣不成声。我的眼睛也有些酸胀,用苏绣的细白手帕按了按眼角。
“皓月他们拿回来就拿回来了,一旦有事本宫自会应对。他怎么就做这种傻事呢?”
“娘娘,小荣子他知道您不想和那些妃子争什么,虽然您能保他和皓月姑娘,可是那样事情就弄大了,这也不是您想看到的。”
“也许,小荣子送回去就会没事了。”
我想安慰小桂子一下,可是他却又失声痛哭起来:“后来,我让小荣子穿了我值更的衣服,告诉他偷偷将簪子放到昭阳宫门口就行了。我不放心就远远地跟在了后面。谁知道小荣子却被昭阳宫的侍卫发现了。柳妃娘娘看到簪子,非说是他偷盗的,二话不说就下令把小荣子活活打死了。”
我咬紧了牙关,感到胸口一阵剧痛,什么都说不出口,悲伤和恐惧笼罩在我周围。这也算是我间接地害死了一个人,还是一个对我如此忠心的人。
“小桂子。”我缓缓说着:“从今日起,你就不是小桂子了,你是我坤宁宫的小荣子。”
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小桂子:“本宫会想办法将小荣子厚葬的,你家里有什么难处就尽管开口。还有……总有一天,我会还小荣子一个公道的。”
自那日后,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一个月。
回想起那天晚上,我召集了坤宁宫的所有人,发下严旨,任何人不准说出小桂子的事。
好在这些宫女太监是我一手挑出来的,平日里也从不为难他们,对我很是忠心。他们都没有说什么,默默依了旨。
我又叫来小福子,毕竟那日他能一眼看出是小桂子,我这坤宁宫里倒不怕,但是若是小桂子也就是现在的小荣子出去时,被别人认出就不好了。
灯影晃动,小福子跪在我面前不说话。我轻轻瞥了一眼旁边站着的皓月,她的脸色在烛光下显得苍白无色。
我浮上笑容,唤起小福子:“本宫也没有别的事,就是想知道你是怎么分清楚小荣子哥俩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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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回娘娘,小桂子比小荣子高一些,声音却比小荣子细。我们都是一起进宫学的规矩,彼此要熟一些。”小福子恭敬地说着。
“还有哪里有不同的么?”
小福子想了想说道:“他哥俩长得是一模一样,不仔细看是分不出的。”
我点点头:“你下去吧。记住,不要跟外人说起这事了。”
小福子出去后,我没有再说话,一直慢慢品着茶,是上好的醉海棠。烛光忽明忽暗地上下跳动,我淡淡地扫了一眼皓月,头上的双蝶簪微微有些摇摆,一道寒光就闪过了皓月的脸庞。
“小姐”,皓月突然跪在我脚下,泪眼婆娑。
我轻轻叹了口气,起身扶起皓月,拉她坐在自己身边,拿出丝帕小心地为她擦着眼泪:“别哭了。”
“小姐,是皓月不对啊。我不该偷出那簪子的,这样小荣子就不会死了。”皓月哭着,声音悲戚。
“只是没有想到柳妃那么心狠,竟活活将他打死,就是一枚簪子而已啊,更何况那簪子还不是她的。”皓月有些愤愤了,用袖子使劲抹着眼睛。
我淡淡一笑:“那毕竟是皇上捡到的,若是她的,岂不说明她与皇上有缘么。”说完,递给皓月一杯茶水:“只是可怜了小荣子了。”
皓月没有说话,可是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的恨,她的悲。我起身从红木大箱中拿出几张银票,“这里是三千两银子,你想办法交给小荣子的家人,对他的家人也要说是小桂子走了。”
皓月点点头,小心地收好。我吹熄了桌上的烛火,闭上眼睛,黑暗中我听到皓月出去的声音,总算是暂且解决了这件事情。
之后的日子里,坤宁宫里一派安宁,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小桂子也很快适应了这里,毕竟比他之前打更的差事要好了很多。
不过,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每日去烟波亭,有时去了也只待一会儿。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,我竟也没有再见到裕王,只道是无缘,心中似有小小的失落。不久后,听说裕王去了蜀地办差,事情来得紧急就走得匆忙,心里才不若之前的那般失落。
春意渐渐浓起来,御花园里的花全都开了。清晨,在去烟波亭的路上,嗅着微凉的空气,很是神清气爽。也常常有细小的花瓣粘在锦缎鞋底上,走动时会带起淡淡香气的风,感觉整个心情也好了许多。
那日,我穿上广袖窄腰的白色丝裙,那***上满是粉色的荷花,皓月将我的头发梳成略微繁复的飞燕髻,又戴上一只云凤纹金簪,薄施粉黛,在镜中照了照,很有飘逸的感觉。
一旁的皓月笑着递过流苏珠翠耳坠:“小姐今日是怎么了,平日里都不见您这般打扮的啊。”
我笑着接过戴上:“昨个儿看见西子湖上的荷花有几朵要开了,今天想赶早去看看。”
“小姐这样真好看,任谁见了都会喜欢上的。”皓月将我身后披散的长发用梳子又梳了梳,欢快地说道:“很久都没有见小姐跳舞了呢,上一次还是在家里,老爷寿辰那天,您的凌波舞跳得真好呢。”
我笑了:“今天跳给你看好不好啊?”
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裙,也正像一套舞服。
我从没有跳舞给别人看过,只是在家中偶尔跳给父亲母亲和兄长看,不是因为矜持,而是自觉只略懂些皮毛,难登大雅之堂。
今日的心情也不知为何出奇的好,也许是昨日听到大哥受到皇帝称赞又加官一级吧,或是收到了二哥托人送进宫的西北特产,还有一封说他安好的信。
“快些吧。”我催促着皓月。毕竟如果荷花真的开了,那么去观赏的人就不会只有我一个了,我不想遇到别人。
我轻快地穿过御花园,皓月在后面连连唤道:“小姐,慢点,小姐您慢点。”
我快步来到烟波亭。荷花果然开了,虽没有全开,只有几朵,大部分还都是花苞,可是空气中已经有了淡淡的清香气息。我深吸一口气,脚下翩然转了一个圈。
没有人,只有皓月在一旁看着我,含笑。
我轻轻吟唱起来——
凤兮凤兮归故乡,遨游四海求其皇。
时未遇兮无所将,何悟今兮升斯堂!
有艳淑女在闺房,室迩人遐毒我肠。
何缘交颈为鸳鸯,胡颉颃兮共翱翔!
皇兮皇兮从我栖,地托孳尾永为妃。
交情通意心和谐,中夜相从知者谁?
双翼俱起翻高飞,无感我思使余悲。
脚下也随着歌声旋转起来,挥洒开广袖,翩然起舞。
皓月在一旁开心地笑着,一直拍手不住赞叹:“小姐真美,小姐真美。”
我裙上的荷花随着急速的旋转铺散开去,吟唱到最后轻轻地蹲下,仿佛人在荷花中一般。我抬头盈盈笑着看着皓月,“好看么?”
“好看!”一个声音突然响起,我和皓月都惊回头。
玉白的袍角出现在眼前,我慌忙行礼,“拜见裕王。”毕竟我曾跟他说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宫女,该有的礼还是要行的。
一阵笑声传来,“不用这些虚礼。”他说完看了我一眼,却又将目光转向西子湖上开着的荷花,“姑娘的舞跳得真好。”他轻轻地说着。
我微一施礼,“谢王爷夸奖。”然后两人无话。
一旁的皓月拉拉我的衣角,“小姐,我们是不是……”
我看了皓月一眼,又看了站在廊边的裕王,咬了咬嘴唇,“王爷,奴家先告退了。”
说完就要走,经过他身边时,他没有转头,只是用手紧紧抓住了我的衣袖。我猛的一顿,不解地看着他。
皓月也有些害怕,站在我身边不知如何是好。
“王爷,这……”我低头看着被他抓在手中的衣袖,细纱的荷花边已被攥成一团。我轻轻***想抽回来,却是徒劳。
他突然转过身来,俊美的脸庞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下,有些不真实地泛着光晕。他看着我,眼神中的温和一扫而过,转而成了平淡的柔光。
他松开了手,从团云锦缎的衣袖中拿出一个小木匣,递到我面前,却将目光转向远方。
“在蜀地遇到的,是件好东西,还望你一定收下。”他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。
我迟疑了一下,看着他期盼并带着害怕被拒绝的神情,心头一热,虽知这不合宫规,可是还是不由得伸手小心地接过,递给身后的皓月,“谢过王爷了。”
正欲走,一声娇笑远远传来,“这荷花果然开了,姐姐你快看啊,那朵开得真艳啊。”
远远的几簇艳丽的颜色映入眼帘,是几个宫妃,似乎有柳妃的身影。
这时,一句话却令我不寒而栗,“皇上,您看这荷花开得多美啊,看来先皇喜欢这里不是没有道理的啊。”
是柳妃的声音,可是她说出的那两个字让我一震。
“皇上”……我仔细看去,一抹明黄颜色映入眼底,一行人正朝这里走来。
这九曲长廊只有一条道,尽头便是烟波亭,亭后只有一小片茂竹。还好,竹林虽小,藏身还是勉强可以的。
皓月环顾四周,很是惊慌,不停地搓着衣角。
许是看出我的慌乱,裕王浅浅笑了,“姑娘,难道不想让皇兄见到你么?”
我看了一眼远处的几个身影,低头脱口吟到:“江上小堂巢翡翠,苑边高冢卧麒麟。细推物理须行乐,何用浮荣绊此身?”
“好一个‘何用浮荣绊此身’。”裕王笑了,目光也落到了那几个身影上。
我一咬唇,猛地跪下,“还请王爷相助。我是万万不愿让皇上见到的。”
他沉思片刻,扶起我说道:“好的,我帮你。”转身迎着那抹明黄而去。
我拉着皓月走向那片小竹林,尽量隐藏自己。
我尽量躲在竹林最里面,紧紧拉着皓月,心中忐忑不安。皓月攥着我的衣角,不敢说话。我不知道裕王会怎么帮我。
说笑声近了,透过层层的修竹,我看见了柳妃、安贵嫔还有一些我没有见过的女子,远远看着听着真可谓花团锦簇、笑语盈盈。
“皇兄,羲赫正想去找皇兄,突然想到这荷花定是要开了,就顺道过来看看,不想竟遇到了皇兄,真是太巧了啊。”裕王温文尔雅的声音传来,带着笑意。
“朕也是想着荷花要开了,才带着她们来看看。”那个陌生的声音响起。这个声音任谁只要听过一次,就不会忘记,是彰轩帝沈羲遥。
“皇上,您看那只同心荷花多娇美?”是柳妃柔媚的声音。我能想象得到她说这句话时的表情,一定娇似池中的荷花。
果然皇帝笑了,“爱妃可是比这荷花更美的。”
一片莺燕之声响起,都是附和的声音。
“爱妃,你的文采出众,不如就以这荷花为题做一首诗吧。”他的声音平和,“前几日你写的那两句诗,朕很是喜欢,只是下面的还没有想好么?”
柳妃的声音有些不自然,“皇上取笑臣妾了,这几日身子有些劳顿,一时也就没有再想。”
“灼灼荷花瑞,亭亭***中。一茎孤引绿,双影共分红。色夺歌人脸,香乱舞衣风。名莲自可念,却盼两心同。”
裕王的声音响起,那么的随意自在。只是,我分明看见他的目光看向这竹林来。
我的心猛地一跳,呼吸有些急促起来。皓月有些不解地看着我,按按我的手。
她是以为我害怕被发现吧,可却不知其实是那句“却盼两心同”惹得我心中有些念想。我努力地平静下来,心里告诉自己,只是一句诗而已,也只是应景的诗,没有别的意思的。
“羲赫的诗还是那么好。”彰轩帝的声音响起,“爱妃你可想好了么?”
我心中焦急起来,眼看着有几个女子的目光随意地扫过这竹林,若是此时被发现,那……
“对了,你找朕何事啊?”趁着那些女子悯思苦想之际,皇帝回身问裕王。
“就是今日兵部上呈的排兵图,臣看着还有一些问题,想与皇兄讨论讨论。”裕王恭敬地说。
“是么?朕看着倒是也有些不妥的。既然你有想法,现在就一起去御书房吧。”
说完,皇帝看向柳妃,“你有孕在身,还是早些回去休养,今日出来得也有些久了。”说话间,已转身离去,一群女子自是跟着皇帝走了。
我心中长嘘一口气,看着渐行渐远的那些人,走出竹林来。皓月忙着整理我的***,已有些褶皱的痕迹。
“小姐,我们这就回去吧。”
我点点头,手伸进袖中,触碰到一件硬物,心颤了下,却还是不动声色地拉了皓月回宫。
九曲长廊的进口处有个略急的转弯,我走得也有些快,猛地拐过去却看见不远处有几个身影,慌地退到转弯处的一方大石后。
为首的是两个女子,一个是柳妃,穿一件淡粉色的纱裙,肚子略有些显了,也没有戴过多的首饰,只是一只步摇,几枚簪花,却也清丽可人,弱柳扶风。
另一个却不同,长得分外明媚,穿一件桃红的宫锦纱裙,上有金丝银线绣成的团团牡丹,再加上繁复的发髻和华丽的首饰,整个人很是富丽,就如盛开的牡丹一般耀眼。
不过,在这暮春季节,还是清丽的装扮更合时宜一些。
“方才皇上称赞妹妹的诗,姐姐倒想拜读一下呢。”那明媚女子笑言到,却是暗含他意。
“丽妃姐姐说笑了,皇上是谬赞呢。”柳妃掩口笑到。
我心中了然,这女子看来就是皇上另一宠妃——星辉宫的丽妃了,果然是当得起这个“丽”字的。
在这后宫能和柳妃一争高下的也就只有丽妃,传闻中湃雪宫的和妃倒也是受皇帝宠爱,却是很少与眼前这两位争风的。
“妹妹才是说笑呢。妹妹还未入宫可就声名远扬了,文采出众啊。姐姐我不一样,从小父亲也没有请什么师傅教过。可咱们的皇上就是喜欢这有才的女子,姐姐自认是对这诗文没有很深的领悟,还望妹妹赐教啊。”丽妃说着,一双媚眼就斜看向柳妃。
柳妃笑了,“姐姐信么?都是虚名。也就是一句‘轻阴阁小雨,深院昼慵开’而已。皇上也是随口说的,这哪有什么出彩的啊?”
我心中一惊,这不正是我前段时间写在薛涛签上又被皓月弄丢的诗么?皓月也惊讶地抬头看我,似有话要说。
我轻轻摇头,示意她不要出声,然后又向那边看去。
只见丽妃携了身边一个宫女的手,走了两步却又回首,“妹妹,姐姐不懂诗,听着是不错的。不过……”她莞尔一笑,“一直都说这诗是由景而发,一气呵成的。妹妹这怎么就只有半篇呢?不过,姐姐我真的不是很懂的,妹妹别笑姐姐见识少啊。”
丽妃的嘴角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,目光却直看向柳妃,“听说妹妹其实不喜欢木兰花的,怎就有了一枚珍爱的碧玉木兰簪呢?还正巧被皇上捡了去。”
柳妃脸色变了一些,正欲说话,丽妃又说:“妹妹,姐姐先回宫了,今日有些累了。妹妹也快回去吧,皇上不也说要你好生休养的么。”说罢,便在一群宫女的跟随下走开了。
柳妃挂着笑说:“姐姐慢走。”可在丽妃一转身的瞬间,她立即就垮下脸来。
我知道,毕竟丽妃比她进宫早,皇上也很是喜爱,家族在朝中的地位也略胜柳妃一筹,所以柳妃对丽妃还是比较客气的。只是,这丽妃的性子也太……却也是刚好压制了些柳妃。这后宫,还是算平衡的。
我想着,摇摇头不禁轻笑出声。
“何人在此?”一个声音响起。
我心想坏了,准是自己的笑声被听到了。
转眼,一个穿浅紫色宫女装的女子站在我面前,满眼的严厉,却在看到我的脸庞时转成满脸的惊诧。
我暗自笑笑,看来自己今天是逃不过了。理了理裙子,迈着沉稳的步子缓缓走了出去。
柳妃已经坐在了美人靠上,看起来是有些累了,毕竟她是有孕之人不宜劳累,况且刚才丽妃定是让她心中不快了。
我静静站在柳妃面前,心想着,此时柳妃不快的恐怕就不只是丽妃的那件了。毕竟,即使无宠我也还是皇后,也还是凌家的独女。
皓月走上前去,仔细地向柳妃行了个礼,“见过柳妃娘娘。”
柳妃抬头看了她一眼,目光就落到了我的身上,微微张开了嘴,眼睛也睁大了,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。
“大胆,见了娘娘还不行礼?”柳妃身边的一个宫女向我喝道。
我微微一笑,仔细打量着柳妃。她确实长得很美,明媚中带着娇柔,算是天姿国色了。
柳妃也仔细地看着我,一双黛眉拧了起来,也许是我不行礼让她不快了。她满脸怒气,刚才在丽妃那儿受的气,恐怕是要撒在我这个“不懂规矩”的人身上了。
我宛然一笑,“柳妃的气色看来还不错啊。”
柳妃一愣,细细打量着我,眼中满是不解,“你是何人,竟敢如此和本宫说话!绯然,给我掌嘴。”她怒目道。
那紫衣宫女走上前来,扬起手正欲落下,皓月一把抓住,猛地甩开,然后站在我身前,厉声对柳妃说:“你大胆!”
柳妃的脸一下子涨红,身体也有些微微发抖,一双大眼万分惊诧地盯着我,恐怕她绝对没有想到会有人敢对她如此“无理”。
我笑着拢拢衣上的细纱绢花,说道:“柳妃,念你初见本宫不认得,就免去你的不敬之罪了。”
柳妃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。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出她已经猜到我是何人,只是那双眼依旧凌厉地看着我,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。
皓月对着她身后的几个宫女,用一种很平和的口气说道:“还不快给皇后娘娘行礼!”
而这话,当然是说给柳妃听的。
那几个宫女许是吓坏了,看看柳妃又看看我,似乎是不敢相信,于是一个个站着不敢动。
我依旧是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,带着淡然的笑。毕竟,我是皇后,即使,不得宠。即使,眼前的是沈羲遥最宠爱的妃子。但是,我的身份,我的家世,我的骄傲,告诉我不能示弱。
柳妃一直注视着我,她的眼里,有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。半晌之后,她心里似乎平静下来,冷冷地看着我,“怎么证明你就是皇后?”
我看了一眼皓月,皓月稳步上前,递上她身上的腰牌,紫色的木牌上是用绯红的颜色写着——“坤宁宫大侍女皓月”。
这大侍女,就是各宫主位的贴身丫鬟了,地位高于其他侍从。
柳妃接过去看了,拿牌的手微微有些发抖,目光森冷地盯着我,“这也不能证明你就是皇后!”
我见她不甘心的模样,故意微微叹了口气,解下身上里裙里挂着的玉佩,那是下聘时礼部送来的,用上好的和田羊脂白玉制成,上面刻着精细的龙凤呈祥图案,还有一行小字“大羲皇后佩”。
柳妃伸手要拿,我轻轻收回,白玉龙凤佩在空中划过一个弧,回到我的手中。想必柳妃也已经看清了,这种物件,只要扫一眼就知道是属于什么人的。
她紧咬着嘴唇,狠狠地用那双杏眼瞪了我一眼,然后略一施礼,“见过皇后,恕臣妾有孕在身不便行礼。”
“免了。”我淡淡地笑了,“柳妃,初次见面,按理你有孕在身了,本宫是要给你些贺礼的,只是那子孙饽饽你不喜欢。这样吧,之前皇上说起的那首诗的下句,我就告诉你好了。算不上什么礼,不过你还是记好了,那下句是‘坐看苍苔色,欲上人衣来’。”说完,便转身离去。
柳妃呆站在原地,喃喃地说:“她竟是皇后,那竟是她的诗签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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